怪谈:亡者归来

渡灵馆,渡百鬼,引千魂,老板名叫张淼,驱鬼定邪,引魂送灵,专营死人生意。

结缘堂,鬼媒店,老板娘名叫南歌,牵线搭桥,结缘成愿,专解阴缘难题。

1

暑气来袭,天气闷热,渡灵馆的生意却丝毫不受影响,客源不断,人来人往。

张淼坐在矮桌之里,看相解卦,嘴皮子说个不停,送走这个便迎来下一个。一上午过去,喉咙干哑,手臂酸痛,直觉得整个身体被掏空。

说实话,小有名气固然能带来相应的收益,这算得上一件好事。但事无大小,皆来求问,这也着实让他承受不住。

送走最后一个客人,他便忙不迭地关了渡灵馆的大门,打了辆车将要坐上去,手机铃声却兀然响起,他掏出手机滑向接听键,南歌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从那边传来。

“你现在有空吗,能不能来结缘堂一趟?”听起来甚是焦急。

“我……我有空,你等一会儿吧,我这就过去。”

张淼挂断电话,打开车门坐上去,匆匆赶到那晋城中的结缘堂。

他推开门走进去,一股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,南歌与一男人一同坐在内室沙发上,男人低着头不见神色,南歌四处张望,见张淼进来,忙站起身迎过来。

张淼笑了笑,刚要抬手打个招呼,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,南歌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到门边,神神秘秘地低声开口:“这个男人……”

“这个男人刚经历一场死劫。”

南歌惊讶地抬起头来,见张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仿佛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。她咧嘴笑笑,抬手抠了抠自己的耳朵。

“你没听错。”张淼倚在门框上,歪着头又将那男人仔细打量一遍:“你看他四周,环绕着新鲜的阴气,魂魄不稳,时而遁出体外,显然是灵魂曾出体。

“奇怪……那阴气不属于他,他还活着,即使曾经走阴,也不会积攒那么浓厚的阴气。他的脑部曾受过撞击,后脑处有一淡青色魂气笼罩。

“他之所以能够活下来,也正是靠着这淡青色的魂气,有东西替他挡了灾,具体是什么我看不清楚。”

南歌惊讶地张大嘴巴,半晌抬起手朝着张淼的后背就是重重一掌:“厉害啊张大师,佩服佩服。我之所以找你来,为的就是这事。

“这男人啊,名叫钱磊,25岁,半月前自行驾车和女朋友外出游玩,半路上遇上车祸,他女朋友当场死亡,他被救出来紧急送往医院,昏迷了三天,但好在还是醒了过来。

“他醒过来之后,觉得错在自己,而且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,就想着随女朋友一起去了。自杀过三次,都失败了。

“割腕被远道而来的表哥送去医院,上吊选的树枝全部断掉。昨天晚上,人去了一商厦的楼顶,纵身一跃却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在底下托着。十几层楼,掉在花坛里,他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。

“他觉得他女朋友一直在他身边,找我来给他们举行阴婚,我用他女朋友阴时八字算了又算,也没得出个所以然,这不,还是让你来瞧瞧。”

2

南歌这一番话,证实了张淼心中先前的一些猜想,果然钱磊那女朋友的鬼魂,一直陪在他的身边,那浓厚的阴气萦绕在他的周围,覆盖了他原有的阴气,显然这半月来,两人是朝夕相处。

鬼怪确实有支配意念的能力,阻止他自杀,轻而易举。但他本该和他女朋友在车祸中一同丧生,是什么替他挡了灾,现在还是不清楚,他女朋友的魂魄此刻也并不在他的身边……

“我可以进去和他聊聊吗?”站在门口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了,要想搞清楚事情原委,还需要当面一聊。

“当然可以。“南歌爽快地点了点头,“跟我进来吧。”

张淼跟着她走进内室,那钱磊见两人进来,才礼貌性地抬头打了个招呼。

“这位是晋城北街渡灵馆的张大师,你和你女朋友的问题,并不是成个阴婚这么简单,症结并不在此,还是请张大师给你看看。”

“无所谓。”钱磊颓丧地坐在椅子上,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你们谁看都无所谓,只要我能和她在一起,能再见她一面。”

“小伙子你也不用太消极。”张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,直视着他的双眼,这钱磊双目无神,印堂发黑,这半月来运势较低,灾祸连连,但好在有魂魄相守,贵人相助,不出几日,运势渐升,一切便会顺利起来。

“但他这女朋友……张淼觉得有些不对,按理说这女人寿命已尽,魂魄不入轮回,留恋人间,阴气只会一天天地加深。钱磊身边阴气拢聚,已成定数,但奇怪的是,现在怎么可能在渐渐减少呢?

张淼心中疑惑,掐指细算,找不出这女人的方位,只能将这事儿先放下,他抬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,咬破自己的手指,挤出鲜血在上面添了几笔,画完之后,他又定定地看向那钱磊:“能取一点儿你的血吗?”

“我?”钱磊十分配合地将自己的胳膊伸出,“取吧,比起死来,取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呢。”

张淼无奈地笑笑,抓过他的食指,用南歌桌上的小剪刀轻轻地扎了下去,鲜血顿时冒出。张淼轻轻挤压,差不多后将他的食指大力地按在符纸中央。符纸上的血迹顿时朝中心一点聚拢,待到完全融合之后,张淼举起符纸,轻轻地按在了他的额头上。

“大师,您这是?”

“嘘。”张淼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然后便慢慢闭上眼睛。大约一分钟过去,他将眼睛睁开,歪着头直盯着那钱磊的身后。

屋中一片寂静,只听得到三人的呼吸声。半晌张淼终于站起身来,他倚在桌子上轻声开口:“你不会死的,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。”

“所以你搞了这么多有的没的,就为了跟我说这些?”钱磊显然并不买账,他站起身将额头上的符纸揭下,嗤笑两声,转身就要出门。

“你童年并不幸福,你的父亲抛弃妻子,他负担不起高额的治疗费用。你的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,她在医院死亡,那时只有你在她身边。

“你寄居在一个女人家里,她对你不太好,你疯狂地想逃离那个地方,你成功了,你出来打工,赚了些钱,遇到一个女人,长长的头发,个头不高,眼睛很好看,你很幸福。

“你们准备结婚了,婚前旅行,收拾了东西,你坐在副驾驶上,让她驾车。你们聊天,很开心,前方驶过来一辆货车,她很惊慌,你……”

“不要再说了。”钱磊转过身朝着张淼嘶吼,又蹲下身攥着那符纸痛哭。

张淼犹豫一番,还是蹲下身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不会死的,我看到了你的未来。25岁,这是你命中的劫数,渡得过便生,渡不过便死。

“有东西帮你挡了灾,不要再试图自杀了,你既然已安然渡过,就不要辜负那帮你渡劫之物的心意。说起来,你是否注意,你身边有什么亲人突然离世,有什么一直佩戴之物突然炸开,断裂什么的吗?”

钱磊抹了两把眼泪,又摇了摇头,突然,他朝着张淼跪下,抽泣着嘶吼:“张大师,我这一辈子,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关心我,爱我。是我的错,我不该让她来开车,如果可以,我求您,哪怕是用我的命换她的命,我求您让她回来。”

张淼忙将钱磊扶起:“你女朋友这事还有蹊跷,我感知不到她魂灵之所在。这样吧,你回家去,找几件她的贴身物品拿来,我可以大概知晓她魂灵的方位,然后将她召唤来此处。”

钱磊重重地点了点头,道了声谢便忙不迭地飞奔出门去。

3

张淼抬手擦擦头上的细汗,回头朝着一旁呆愣愣的南歌笑了笑。

南歌缓过神来,蹲下身捡起刚刚贴在钱磊额头上的符纸:“张大师你也太厉害了,贴个符纸也能看见别人的生平。”

“怎么?想让我看看你的?”张淼作势似要从兜里摸出另一张符纸。

“不用不用,我的生平我了解得很。”南歌边拒绝着,边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额头,“我还是去给你倒杯茶吧,讲了这么多肯定也累了。”

南歌推门出去,张淼这才长舒一口气,重重地倒在身后的椅子上。这百晓符,以通灵之人的鲜血封住四角,将被测之人的鲜血覆于符中,鲜血相融,天目即启,通灵之人便可知晓这人之过往,之未来。

但天定之事,人执意探查,难免耗损心力,减损修为。

那钱磊一生平顺,唯有二十五岁有此大劫,现在已经渡过,若是他不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,这一生便会顺风顺水,老来善终。

只是他那女朋友,为什么看不到她的去向呢。张淼正在纳闷,南歌便推开门从门外走了进来,她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张淼,又顺手从桌上拿起手机。

“我的天。”南歌打开手机,皱着眉发出一声低呼。

张淼将口中的水咽下,疑惑地抬头望了她一眼,南歌接收到张淼疑惑的目光,体内的八卦封印便瞬时开启。

“你知道吗,就在刚才,城中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,一辆汽车与一辆客车相撞,客车司机当场死亡,里面有22名乘客,现在还在救援,主要责任在汽车司机,关键是,你猜汽车司机是谁?”

“是谁?”

“是晋城地产的大女儿,就那个沈梦瑜,24岁,混娱乐圈的那位,今年还主演了一部电视剧,据说马上就要上映了。她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来着?”

“不认识,她伤得怎么样?”

“人没事,据说被拖出来后还有意识,被紧急送往医院了。”

“活着就挺好的。”张淼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,站起身来想着出去再倒一杯,只是他刚转过身,便见结缘堂的大门被重新推开,钱磊按着他的吩咐,怀中抱着一堆他那女友的生前之物,正哼哧哼哧地推门进来。

张淼只瞄了他一眼,便觉得情况不妙。

本来拢聚在他身上的阴气,现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,这样说来,他那女朋友若没有遭遇不测,便是已经重回阳间,可是怎么会……

张淼这么想着,忙推开门出去,那钱磊拿着东西迎上来,直把女友的遗物朝着张淼展示。

张淼将他怀中的物品接过放在一旁的桌上,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重新开口:“我先问你,你那女朋友是何年何月何日生?”

钱磊看看被摆放在桌上的东西,虽心中疑惑,还是配合地回答他的问题:“小颖今年24岁,93年3月18日生。她才24岁,就……”

张淼抬手打断了他的回忆,他站起身来,掏出自己的手机,打开搜索页面,果然,那沈梦瑜也是93年3月18日生,同年用月同日生,同是发生了交通事故。

张淼抬起手来,掐指细算,这沈梦瑜气数未尽,被紧急送往医院,这很正常,若是求生意志坚定,被送往医院的就应该是沈梦瑜本人,若是求生意志薄弱,那就极有可能被人占了身子。

一般鬼怪,找到一个合适的身子不容易,同年同月同日,性别相同,事故相同,命数未尽,能如此合适,这钱磊的女朋友占她身体,简直轻而易举。

此处离城中不远,张淼朝南歌打了个手势:“我们需要去事故现场看一看。”

南歌点了点头,忙快步向前跟上,钱磊不明所以,见状也跟在两人身后。张淼走到门前,又想起什么似的,转身朝着那钱磊吩咐:“把你带来的东西都带上。”

钱磊听了这话,忙回身将桌上的物品重新捞回怀里,再转眼两人已出了门去。

4

三人一同来到那城中车祸现场,现场周围已被扯上了警戒线,警戒线外有持枪警察把守,警戒线内便是出事的客车及汽车。

客车内仍有未被救出的乘客,消防官兵正在内紧急救援。

张淼扫视现场,看来这场事故能生还的人也没有几个,客车外站着十几个乘客的鬼魂,以客车司机为首,站在客车一旁等待通往阴间的道路出现。

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,那汽车之内,沈梦瑜的魂魄还呆呆地坐在里面,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。

先前南歌说,那沈梦瑜被救时还有意识,如此看来,果然是被占据了身体。

她的求生意识薄弱?还是遇上了什么事情?只是目前重要的是,被鬼魂占了身体去,若七天之内不能重新夺回,那鬼便会永远地占了她的身体,她便承接了那鬼的命数,只能前去阴间,或做一只阳间的游魂。

不知她被占了身体,这事儿是出于自愿还是其他。

张淼走到沈梦瑜魂魄的对面,然后蹲下身来,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长烛,掏出火柴将它点燃,倒扣过来将烛泪滴在脚边的石板上,沈梦瑜的魂魄感知到他的召唤,从车内站起来,烛泪每滴落一颗,她便向前一步。

直到沈梦瑜站在他的面前,张淼才抬手将长烛的烛火熄灭。

“你一心求死?”张淼边说着边站起身来,仔细地打量着沈梦瑜的双眼:“并无求死之意,只是胸中怨恨,与人赌气?”

沈梦瑜不知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是谁,只讷讷地开口:“你是我爸找来的?”

“你爸?我不知道你爸是谁,但是你可知道,你的身体已被占了?”

“这我知道,是个矮个子长头发的女人,她说借我身子用一用,她的老公要自杀,她去跟他讲清楚,很快就会把身子还我的。怎么?她和她的老公说清楚没有,你难道不是我爸找来请我回去的师傅?”

“你就不怕她占了你的身子不还给你?”

“她可以进去,我当然也可以进去的吧,况且那是我的身子,我当然更容易进去。”

“她已成宿主,抢占先机,若是意念还强于你,那估计你想抢回身子,有些难度。”

沈梦瑜一听这话,显然是慌了神,她站在原地,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半晌她明白过来,忙抓住张淼的胳膊:“大师我还不想死,你带我去医院,快,去跟我爸说明这一切,不就是金融公司的那个胖子嘛,我嫁,只要能活过来,他说什么我都答应。”

张淼点了点头,抬手从兜里掏出一截黑线,系在沈梦瑜的手腕上,系完之后又转身看向南歌:“你知不知道沈梦瑜被送往了哪家医院?”

南歌掏出手机,打开界面扫了两眼:“就在最近的晋城医院。”

“那好,我们现在就去那里。”张淼牵着那黑线的一头,沈梦瑜便飘在他的一旁,刚刚脱离躯体的魂魄,并不能完成独立的行动,若没有阴兵或是通灵者的指引,她只能在原地静静等待,等待二十四小时,才能独立操控自己的魂灵。

5

三人一鬼一行来到晋城医院门口,张淼站在原地,许久才硬着头皮入内,他最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有二,一是墓地,再来就是这医院。医院墓地,有幽魂常年不入阴间,但凡遇上他这种通灵之人,总免不了围上来纠缠一番。

他牵着沈梦瑜进了医院,果不其然,一群幽魂纷纷向他涌来,直把沈梦瑜吓得不知所措。张淼无奈地从兜中掏出一张符纸,点燃了将那符灰抖落出去,幽魂这才纷纷退散。

张淼定下身来,舒了口气重新开口:“你与自己的身体最为亲近,现在它就在这医院里,你闭上眼睛,心中默念身在何处,指出你所感知到的方向,不要睁眼。就按我说的做就好”

沈梦瑜点了点头,听话地按着张淼说的闭上双眼,不一会儿她的右手便轻轻抬起,食指直直地指向前方,张淼一行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同上了六楼,远远就看见一病房前有两名保镖把守。

张淼只静静地向前走,果不其然,到了那房门前,沈梦瑜的胳膊便倏地放下。
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她睁开双眼,“我的身体就在里面。”

张淼瞄了两眼门口的保镖,如果自己现在贸然闯进去,肯定会被这两人抬走,到时候事情没办成,说不定还会被人家当成疯子。如果自己向这两人说明来意,得,哪有人会相信这么荒诞的说法,那如果自己就这么站在这儿什么也不做,也行不通。

正当张淼一筹莫展之时,沈梦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:“我堂哥来了。”

张淼抬起头,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就见一瘦高男人大踏步地朝这儿赶来,张淼忙迎上去,挡在他的面前。

“这他妈哪儿来的疯子。”男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,越过他就要接着向前。

“周振轩,你先等一等。”

男人回过头来,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张淼:“我俩认识?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
“不认识。你的名字,是你的堂妹告诉我的,她的魂魄就在这儿。”

“魂魄?”周振轩仰起头哈哈大笑,“哪儿来的骗子?实不相瞒,我刚接到电话,我堂妹她已经醒了,即使知道我的名字也没用了,换个地儿去行骗吧,这年头,真的是……”

“你自小喜欢啃手指,八岁还在尿裤子,初中被同学欺负,撒谎说自己要补课,补课的钱全给了小混混……”

周振轩的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,反应过来后他忙扑向张淼,举起拳头低声道:“别再说了,你究竟想要干什么?”

“这些都是你堂妹告诉我的,我呢,就想进去把那鬼的心事了了,让你堂妹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。我是晋城北街渡灵馆的驱鬼师傅,你现在搜一下应该可以搜到,我没有骗你,也绝无恶意。”

周振轩似信非信地拿出手机搜索一番,心中确定下来才冷声开口:“你跟我进来吧,这两个人在这儿等着。”

张淼回头朝两人使了个眼色,抬腿便跟着周振轩走进去。

6

张淼牵着沈梦瑜走进病房,就见病床上一活生生的沈梦瑜半躺着,身边围满了人,刚刚经历过车祸,也能有如此生机,这些人竟也不觉得费解。

张淼跟着周振轩走进去,周振轩便快步向前,朝着一胖胖的老先生耳语几句,那先生登时便变了脸色,他走过来打量张淼一番,冷笑两声又气呼呼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。

“荒唐,荒唐极了。我女儿现在活生生地坐在我的面前,车祸中大难不死,这是多大的福气,你现在跑来告诉我她不是真的,简直是笑话。”

沈梦瑜的魂魄简直快要气炸,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老先生:“笨老头,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。”

张淼摇头笑了笑,走到那病床前:“你还记得钱磊是谁吗?”

“不,不记得了。”那床上的沈梦瑜显然有些局促,“我醒来后就一切都记不得了,应该是在车祸里碰坏了脑袋,我只记得自己叫沈梦瑜。就,就这些了。”

“这样啊,不认识就算了,那钱磊刚才在家里自杀了,魂魄找到我,说是想要见他女朋友一。我顺着气息找来这里,看来是找错了,他女朋友并不在这儿。他要是一直坚持,我也只能回去将他的魂魄打散了,打扰了各位。”

张淼转身作势想要退出去,意料之中地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,那沈梦瑜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,他得了机会,趁着她意志较弱,转身便抓住她的胳膊,那魂魄便被生生逼出体外,沈梦瑜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。

张淼将沈梦瑜魂魄上的黑线解开:“快,趁着现在,赶紧回去。”

一行人见沈梦瑜倒在地上,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,周振轩忙奔过来抓住张淼的胳膊,直喊着要将他移送警局。

只是不到一分钟,那地上的沈梦瑜便悠悠睁开眼睛,她站起身来,跌坐在床上,指着那胖胖的先生开始嚎啕大哭:“我说我不嫁那金融公司的胖子,你偏让我嫁,我赌气出门,你不仅追也不追,刚才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……”

7

张淼将周振轩的手拨开,带着那钱磊女友的魂魄便出了门。南歌和钱磊依旧在门口站着,见他出来,两人忙迎上来。

张淼看了看身旁的鬼魂,她直直地盯着钱磊,面上带着欣喜,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悲伤。

“你女朋友在这儿。”张淼将钱磊怀中的物品接过,抬手递给他一张符纸,“把它从中间撕开,双手分别握住,闭上眼睛,然后再睁开。”

钱磊忙将那符纸接过,再睁开眼睛,他愣了愣,霎时泪流满面:“小颖,我就知道你在我身边。”

“我是在你身边,可是你知道,我对你的行为是多么地失望。你既然活了下来,那就是上天的旨意,生命是这么宝贵,你说不要就不要,我竟然也鬼迷心窍,为了你想去占别人的身体。

“你如果再做蠢事,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你,即使投了胎,有下辈子,我也再也不会见你。”

小颖一番话说得决绝,钱磊不敢相信地望着她:“可是,是我造成了你的死亡。”

“我命该如此,跟你没有关系。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,答应我,幸福地活下去,你要风风光光地来见我,决不能是这副鬼样子。”

钱磊说不出话,只好泪流满面地点头,小颖走上前,抬手摸了摸他的脸,朝着张淼鞠了一躬后便渐渐消失不见。

钱磊擦干眼泪,转身将张淼怀中的物品接过,有一根断掉的红线却从中掉了下来。张淼弯腰捡起,仔细观察一番:“这不是小颖的东西吧。”

“这个,是我妈去世那年她给我的,说是能保我平安,这些年我一直戴在手上,和小颖恋爱后我便摘下送给了她,只是这东西,到底没能保了她的平安。”

张淼点了点头,将那线塞回他的手里:“走吧,将这线好好保存起来。”

钱磊点了点头,转身便消失在两人视野之中,待他走远之后,南歌终忍不住心中疑惑:“那条线是不是哪里不对劲,我看你刚才神色不对。”

“人有三魂七魄,魄结成线,可挡灾祸。他那条线,名曰血线,是由他母亲的一魄化成。人失了一魄,再入轮回,生来怕是痴傻有残。他母亲早就去了,这血线终究是替他挡了灾,怎么说,也算圆满。

“这做法逆天而行,我不便与他透露,还希望钱磊能好好生活,珍惜生命。”

张淼说完便抬腿匆匆向前,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,迫不及待。刚才他手持血线之时,分明听见了一个女人痛苦地低吟,被生生抽取一魄,是要忍受多大的痛苦。

然而命运就是这样,你痛苦绝望,觉得身边空无一人,却不知有人,正用她的生命,来偷偷爱着你。

所以人生在世,但凡睁开眼睛,呼吸着的每一个日子,都请满怀希望,认真地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