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谈:幽灵像
渡灵馆,渡百鬼,引千魂,老板名叫张淼,驱鬼定邪,引魂送灵,专营死人生意。
结缘堂,鬼媒店,老板娘名叫南歌,牵线搭桥,结缘成愿,专解阴缘难题。
1
晋城双鸣路的十年客栈,开在转角处,店面不大,位置不佳,且虽名为客栈,实际上却是一家书店。这样的条件确实吸引不了顾客,所以这店开了十年,一直是默默无闻,没什么名气。
但这都是以前,最近的情况是,这店门口不仅乌泱泱排起了长队,甚至连电视台都特意对店老板进行了一次专访。
十年客栈,开在十年之前,凡进店随意购买一本书籍,都可向十年信箱里投一封信,选一个好看的信封,收件人就写自己的名字。店主会将每日的信件保存起来,等十年后再将它们按日期取出,摆在门边的展示台上,让信件等待自己的主人。
这店初开时,没什么名气,进店投信的人很少,且这不温不火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十年。直到第一批客人成功领取到自己十年前的信件,并把它贴到网上之后,这家店才真正红了起来。
说起来,这家店的第一批客人也就只有一位,她叫吴静宜,还是个在晋城蛮有影响力的人物。
吴静宜此人,是吴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女儿,今年二十八岁,美国某知名大学毕业,拥有西方美术史与金融学双学位。她毕业后没有待在美国,反而回晋城创立了自己的品牌,而且还经营得风生水起。
但可惜的是,这样一位智商与颜值都在线的女神,不久前宣布了自己的喜讯,她已于本月十五号与嘉安证券的继承人林少泽订婚,婚礼将择期举行。
而且就在当月十七号,她又在社交软件上贴出了十八岁时写给自己的信。信中记载了一位十八岁少女粉红色的梦,语言稚嫩,却成功地击中了一片网友的心。十年前的你,曾做过怎样的梦。那时的你,对十年后的自己,又有着怎样的期待。
人们在十年客栈的门口排起了长队,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信件投入十年信箱。而今天的渡灵馆没有开门,因为一大早,张淼和南歌就加入了排队的人群之中。
南歌自十年客栈在网上大火那天起就想要来这儿看看,等了两天,好不容易等张淼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,两人这才像先前约定好的那样,来这儿给对方写一封十年长信。
然而此时此刻,他们已经在十年客栈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,队伍前方的顾客并没有减少几个,且队伍后的人依旧在逐渐增加。
眼看着又是半个小时,两人才终于进了店里。南歌先是拉着张淼在店里逛了两圈,想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,就随意选了两本书,便匆匆去老板那儿结账。
老板是个斯文瘦弱的男人,看样子也就在三十岁左右,他报出价格,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两张信纸放到桌子上,便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。
还真像网上传的一样,古怪又沉默。
那边张淼付了钱,南歌便将桌上的信纸拿过来,一张递给他,另一张拿在自己手里,缩到小角落,偷偷摸摸地在开头一笔一划郑重写下:你好呀,十年后的张淼先生。
2
张淼写完自己的信时,南歌还在角落里啃着手指,皱着眉不知在沉思些什么。他眯着眼笑了笑,便率先去门边的盒子里挑选信封。盒子里的信封被码得整整齐齐,由前向后按颜色的深浅排列,摆放得颇有美感。
张淼挑了半天,还是选中一张淡粉色的,南歌这人,虽看起来大大咧咧的,但骨子里还是个小女生,尤其对那些嫩嫩的少女色,简直是爱不释手。他把选定的信封从盒子里抽出来,将信折好,放在柜台上按压着舒展几遍,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。
年轻的老板坐在柜台里,自始至终没有多看张淼一眼,像是根本不关心生意似的,只一心一意地浏览着电脑页面。张淼将信投进信箱,见南歌还在奋笔疾书,便随意打量起这家店来。
这小店虽店面不大,开在偏僻处,但好在屋前开阔,这就使得八方生气聚,四方客尽来。
不过要想生意好,还得讲究店的方位,这家店坐南朝北,背向阳光,久而久之,煞气进,阴气生,对店员和店主,都会造成一定的干扰。还好店主在门前置放了些花草,花草树木添生气、除尘埃。两气中和,这家店能火起来,店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。
但不知为什么,张淼硬是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丝丝死亡的气息。表面看起来,这儿除了老板之外,也没什么其他的人,难不成是老板招惹了脏东西?
就当张淼百思不得其解之际,南歌已经写完了致张淼先生的十年长信,选好信封投入了信箱。她压着步子悄没声儿走到张淼身后,抬手重重拍上他的肩膀:“你在想什么呢,这么入神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张淼微笑着转身,抓住她的手,“你写完了?”
“对啊,写完了,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内容?”南歌一脸坏笑。
张淼眯着笑眼轻轻点头,却只换来南歌脸上笑意更甚。
“才不告诉你。”她说完又笑出声,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。
张淼抬手揉揉她的头发,便牵着她的手去柜台边向老板道谢,老板却连眼睛都没斜一下,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。
3
两人一同在外面吃了饭,闲逛了一会儿,才又乘车返回渡灵馆。
谁知刚到门口,张淼还未来得及将渡灵馆的大门打开,左右两侧突然冲出来几个男人。这几个男人皆身着正式的黑色西装,黑超遮面,身强体壮,一下子全聚到张淼南歌两人周围,压迫感瞬时袭来。
张淼转过身,和南歌交换了个眼神,便抬手将她护在身后。
“你们……来我渡灵馆所为何事?”张淼提问的同时,大脑飞速运行,他仔细回忆着自己这么多年到底与多少人有过恩怨,然而答案是数不清。他回头望了南歌两眼,想着如果一会儿这群人冲上来,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。
然而就在此时,有一黑衣人站出来,他摘掉自己脸上的墨镜,三两步走到张淼面前,向左右两侧打了个手势,开口却是恭敬得很:“张大师,我们是吴氏集团的,我们董事长吴宗益先生想请您去吴氏一趟,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?”
张淼听了这话,半信半疑,他转身将渡灵馆的大门打开,轻轻拍了拍南歌的后背,示意她进去。等南歌进去又将门反锁好之后,他这才回答:“请带路吧。”
张淼随他们上了一辆车,车子一路向西,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吴氏集团,谁知下了车,眼前却是一幢别墅。
他知道这个地方,这别墅后是一片海,以前封承跟师傅闹别扭的时候,就喜欢来这海边待着,封承就是拿住了他不能近水,料定来这儿待着,师傅肯定不会让他跟来。
只是这边张淼还未感慨岁月匆匆,那边别墅的门已被打开。门里有一老妇人探出头来,朝着张淼询问:“您可是晋城北街渡灵馆的张淼张师傅?”
“是我。”
“小姐等您很久了,请进。”老妇人说完,将门完全打开,站在门的一侧,待张淼进去后又将房门合上。
张淼走进门去,随着另一个年轻女子上了二楼。二楼尽头,有一女人面朝大海,背对着走廊站立,长发及腰,身材窈窕。他正纳闷之际,那女人突然转过身来,朝他笑了笑。
女人放下手中的酒杯,走到张淼面前礼貌地伸出右手:“张大师您好,我是吴静宜,很抱歉借用我父亲的名义把您请到这儿来。但您也知道,我马上就要结婚了,而且,我在晋城也算是熟面孔,出去抛头露面的话,总归是不方便。”
张淼扯着嘴角伸出手回握两下,心中终于明白,原来是这吴静宜拿她的父亲当幌子。她新婚在即,若是出现在渡灵馆,被人拍到,肯定会对嘉安证券及吴氏集团的形象造成不良的影响。
“那不知吴小姐以这种方式请张某来,到底是所为何事?”
“我在电视上看过关于张大师您的报道,您是驱鬼驱邪的高人,我之所以请您来,是因为我本人最近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事。您知道,我自回国后,便在晋城开了一家婚纱店,生意还不错,店内的婚纱都是由我本人联合几位知名设计师所设计,我经常会被邀请出席一些国内外各大秀展。一般秀展,我们都会有专门的摄影师跟踪记录,回来后制作成视频资料保留。说到这儿,张大师您请跟我来……”
4
张淼在吴静宜的带领下来到二楼另一个房间,这是一间小型的家庭影院,吴静宜邀请张淼一同坐在前排的沙发上,后便上前将暂停的视频打开。
起初视频静默无声,像一部彩色默片般缓缓向前推进,摄影师走进一条长廊,两边挂着各种名模巨星的个人照,气氛是说不出的诡异。
慢慢地,视频里传来说笑的声音,镜头转入一光亮的房间,是模特们的休息室。有几个年轻的模特聚在一起聊天,还有几个正在化妆,看镜头过来,她们还不忘做几个鬼脸。
“大家都做好准备……”视频里突然传来吴静宜的声音。
只是她话还没说完,声音便完全被刺耳的刺啦声所代替,大概两分钟后,视频又恢复原声,此时的吴静宜已经开始拉着大家一起合照。
“我数三二一,我们大家一起喊茄子好不好。”
“好。”
一阵欢呼声过后,吴静宜开始倒计时:“三,二,一!”
然而就当她的“一”字出口,视频里的声音又完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女人的哭声。张淼站起身,快速上前按下暂停键。
视频定格在按下快门的前一刻,吴静宜和工作人员肩并肩聚在一起,情绪高涨地大喊着茄子。
吴静宜呆愣愣地从沙发上站起,面上有点发懵,她皱着眉向张淼询问:“张大师,这里是有什么不对吗?”
张淼抬手指着画面的角落处,那是模特换衣服的地方,就是在墙角扯上一块帘子作为遮挡,此时的帘子半开着,隐约间可看见一个模糊的女人像。女人穿着类似于婚纱的衣服,挺直地站在墙角,两条手臂自然下垂,但因为画面太过模糊,根本看不清这女人的面容。
“这会不会是刚换完衣服出来的模特?”吴静宜走上前,伸手在那模糊的人像处抚摸,忽然她眉头一皱,啊一声便忙将手从视频上移开。
“怎么,是感觉到了什么?”
“没,没有。”吴静宜说着又摇摇头,“就是觉得有点恐怖,被吓到了。”
张淼歪着头瞄了她两眼,又按下播放键:“这女人站的地方,能量阴冷而杂乱,不像是活人的磁场。”
视频接着播放,合照结束,人群开始慢慢散开,画面中的吴静宜手持资料,边走边看,忽然她脚步停下,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。
“你为什么做这个动作?”张淼边盯着视频边向吴静宜提问。
吴静宜摇摇头:“就……后背有点痛,老毛病了。”
张淼皱起眉,接着向下看,刚刚他分明看到有一团黑气扑到吴静宜背上,动作太过迅速,以至于画面根本捕捉不到。视频渐渐走向尾声,模特们都已经换好衣服,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出了休息室,视频到这儿,戛然而止。
然而就在下一秒,视频里的刺啦声又开始响起,画面上是空荡荡的休息室,白纱翻飞,窗边的摇椅忽然缓缓开始晃动,有一个女声悠悠从视频中传来,她唱着一首中世纪曾流传于欧洲的恐怖童谣:大兔子病了,二兔子瞧,三兔子买药,四兔子熬,五兔子死了,六兔子埋……
重复着唱了几遍后,视频里开始发出咯咯的笑声,那一晃一晃的摇椅忽然停了下来,女声由远及近,像是趴在屏幕上,呵着气一遍遍地重复呼喊着吴静宜的名字。
紧接着一阵炸裂声响起,画面重新陷入平静与黑暗。
张淼走上前,将视频关闭,再回头看吴静宜,她坐在沙发上,双手交叉于胸前,看似风轻云淡,实际上指甲已经狠狠地掐进了肉里。
5
吴静宜惶惶站起身来,打开门便率先出去,张淼随她回到二楼尽头,吴静宜吹了好一阵子风,这才缓过神来:“这视频,即使我之前看过两遍,再看还是这么恐怖。张大师,我请您来,就是为视频的事。我想知道,究竟是有人在视频上动了手脚,还是真有邪物作祟?”
“是怨灵。”张淼顿了顿,接着向吴静宜解释,“所谓怨灵,是指人死后怨念不散,灵魂不入阴间,存在于世上的一种灵体。通俗点来讲,就是带着怨气执念的鬼魂。
“怨灵多数是在死前遭受极大的冤屈,但也有可能是横死。他们留在这个世上,只有怨念得消,才可重入阴间。怨灵多数属阴,昼伏夜出,但能量若是积聚到一定程度,白日黑夜就没有什么限制了。据我推测,你视频里这个女人,至少已经死亡十年以上了。
“至于这怨灵为什么会吟唱那首歌谣,又为什么会呼喊你的名字,她想表达什么,暗示什么,目前我还不清楚。这还需要去视频拍摄地看一看,若是这女鬼还在那儿,问题便可迎刃而解。”
“可以的。”吴静宜一直僵硬的脸终于露出一抹笑意,“我一会儿就吩咐下,去把那个休息室再租下来,等明天一早,我就让人去接您。”
说着张淼便随吴静宜下了楼,只是还未走到门前,就听得门外急促的门铃声响起,那门边的老妇人看了看吴静宜的眼色,得到应允后,忙快步走到门前,将房门打开。
南歌与杜煜生站在门前,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。杜煜生首先冲进来,还贴心地伸出一只胳膊,将南歌挡在身后。只是两人见张淼并没有受伤,反而和吴静宜一同客客气气并排站着,随即面上就添了些尴尬。
“你们……找谁?”吴静宜首先开口,面上挂着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。
“找……”
南歌话还没说完,杨杭又从门外冲了进来,他扫了两眼吴静宜,快步走到张淼面前,扯住他的胳膊,小声低语:“这不是吴静宜吗,你被她挟持了?”
“没有。”张淼抬手将他推开,尴尬地朝吴静宜笑笑,“吴小姐请人的排场有些骇人,我又忘记给朋友们打个电话报一声平安,他们误会了,贸然来访,打扰了。”
“没有没有,是我的做法太欠缺考虑。不如大家留下来一起吃饭?”
“不了,我还有些事情要做,就不麻烦吴小姐了。”
张淼说完,回身扫了杜煜生两眼,随即上前,牵起南歌的手便率先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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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淼无言地牵着南歌的手走到门外,杨杭刚刚进门之前接到一个通知,因为出了些急事,便先带着杜煜生开车离开。
眼看着杨杭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内,从刚才出别墅就一言不发的张淼终于开了口,他低头望着南歌的眼睛,眸中涤荡着异样的神采:“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,是打电话给了杨杭,还是……”
“杜煜生啊。”南歌笑嘻嘻地接过话来,见张淼的面色又沉了几分,随即给了他一个白眼,“你这人真是的,吃醋就说嘛……我是在你跟着那群人走了后见你一直没有消息,怕你出意外,才打电话给了杨杭。他搜索到你的手机位置,我们就一路追到这儿来了。话说回来,吴静宜找你是有什么事?”
张淼将自己来到这儿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南歌重复了一遍,南歌听后颇为讶异,发生过这么多诡异的案子,女鬼唱恐怖童谣还是第一次听说。这首恐怖童谣原名《兔子童谣》,从前南歌喜欢猎奇,还特意在网上找了《鹅妈妈》童谣全集看。
“你知不知道这首童谣讲的是什么故事?”南歌站在自己的领域上,颇有些小骄傲。
张淼摇摇头,这种童谣他还真的没有认真研究过。
南歌见他一脸求知,这才清了清嗓子,开口道来:“这首童谣呢,其实讲的是一起密谋杀兔事件。首先,兔子也是有阶级的,大兔子病了,要治他的病,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,甚至是牺牲一只兔子做药引……所以总的来说,它的主题就是,借刀杀人。”
她解释完毕,犹豫一阵,又想到什么似的,接着开口:“以前看照片没感觉,今天见到吴静宜本人,你有没有发现,她生得有些童子相?”
“童子相?”张淼接着摇头,他一心扑在那视频中的女鬼身上,根本没怎么仔细看吴静宜的相貌。
“呐,以前姑姑还活着的时候,专门用了很长时间来教我怎么区别真童子相与影童子相,吴静宜面上生得较浅,但……”南歌边说着便拿出手机,打开搜索界面,输入吴静宜的名字。她盯着页面看了很久,眉头识越皱越深。
“但是什么?”张淼忍不住提问。
“不对啊。”南歌边说着边将手机递给张淼。
“春秋寅子贵,冬夏卯未辰,金木午卯合,水火酉戌多,是谓真童子也。你用吴静宜的八字推一推,她是命里的真童子。这类人大都活不过十八岁,且身体孱弱,对一般人不易察觉的磁场、能量都比较敏感。且他们一般命无姻缘,短暂的一生中霉运连连。
“但你看,她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,而且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,是不是很奇怪?”
张淼还未来得及答话,倒是被口袋中的手机抢占了先机,他掏出手机,接通,杨杭的声音便连珠炮似的从电话那头向他袭来。
一阵交涉之后,张淼放下手机,长长叹了口气:“吴静宜可能步入不了婚姻的殿堂了,她的未婚夫林少泽,死了。”
7
两人匆匆赶到事故现场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事故发生在一个演出基地,据工作人员透露,不知为何,今天下午工作完之后,林少泽就莫名其妙地让司机把车开到了这里,他独自下了车,还吩咐身边的人谁也不要跟着。
只是他进去了,三个多小时之后还没出来,因为今晚上还有一场酒会,随行工作人员便去演出基地内找他。
谁知找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死了,在基地内一房间中,赤身裸体地背对着门,跪在地上,除背后有一道长长的割痕外,他的双手呈敬拜状被绑在胸前,满嘴的牙都被敲掉了,嘴里还塞着一团黄符。
张淼和南歌随着杨杭一路向里走,没成想,这条路张淼是越走越熟悉,直至走到事故房间门前,他才恍然大悟,这不就是吴静宜视频中出现的那个秀展的举办地么!而且巧了,那间模特的休息室,正好是林少泽死亡的房间。
杨杭上前将门推开,林少泽的尸体已被平放在地上,尸体上还盖了块大大的白布,根本看不到面目。
杨杭直接略过他的尸体,走到角落拿起一只托盘,用镊子将托盘里的符纸慢慢展开,推到张淼面前:“这张符被血染了大半,你还能辨得出来吗?”
张淼低下头仔细辨认一番,半晌才开口道:“化魂符。”
“化魂符,制作起来很简单,但效力却是极高。取一张黄符,将活人八字填于其上,再把符封在瓶子里,用五毒水浸泡十天。十天后,于当日阴气最盛之时将符纸取出,一张化魂符便制成了。只要结合符上八字主人的鲜血,这人死后,魂魄离体,半个时辰内,魂魄便受尽痛苦,化为尘烟,自此烟消云散。”
“林少泽少说也得死亡了有三小时了吧,现在算来,估计早魂飞魄散了。”
张淼说完又打量了一圈,确定视频中出现过的那个鬼魂,此刻并不在这儿。
“魂飞魄散?什么仇什么怨,这么狠?”杨杭咧着嘴将托盘放到一边:“现在林少泽死亡的消息在网上已经炸开了锅,嘉安证券那老爷子听了儿子去世的消息,立马昏了过去。
“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小,我们警方的压力也很大,目前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,但还没发现什么有效的线索。所以才请你来看看,能不能在这张符上找到个突破口。”
张淼摇摇头:“化魂符,只要是掌握了方法,集齐了材料,平常人也可以轻松制作。这张化魂符上的符图、笔锋,都是之前从未见过的。做我们这行的也有规矩,不仅不会使用如此狠毒的术法,而且也不会轻易外泄。凶手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个法子,现在还有待考量。”
就在杨杭一筹莫展之际,杜煜生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,他气喘吁吁的,脸上滴着汗,也没来得及擦一擦,便忙不迭地开口:“杨哥,监控室有新发现。”
几人一同随着杜煜生来到监控室,监控上的画面定格在今天下午四时许,有一头戴鸭舌帽的黑衣男子,弓着身子低着头,从一处废弃的后门进入演出基地。此人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,身材偏瘦,看不清面目。画面只有几十秒钟,接着这人就进入了监控盲区,画面里再也没了他的影子。
时间再快进至五点半左右,该男子又重新出现在监控范围之内,他手中拎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,小跑着从后门出来,随后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。演出基地后门外是一片荒地,没有监控设施也渺无人烟,所以情况又再次陷入僵局。
杨杭将两段画面反复放了几遍,但仅有这么两段影像,加起来不到两分钟,想要在里面找出些蛛丝马迹真的很难。
“这纹身……”南歌似乎发现了什么,她边嘟囔着边过去仔细瞧那监控中男人的右手,男人拎着袋子,手臂上的纹身若隐若现,而这个纹身,她似乎在哪儿见过。
彼岸花,那是一束彼岸花。
一般人文彼岸花,多会选择文在背上、脖子上等面积较大的地方,文在手上的很少。但很巧的是,今早上在十年客栈,南歌在老板递信封的时候注意到,他手臂上就文了一束彼岸花,花纹一直延续到手上,而且她还记着,老板的虎口处还文了三个字母。
她将屏幕上的人像放大,这人虎口处竟也有一串小小的黑色字母,但由于太过模糊,看不清楚。
南歌拍拍脑袋,仔细回忆,突然想起老板手上字母——W、J、Y。
吴静宜名字的开头字母,就是这三个。
虽然心里有些打鼓,她还是犹豫着转身开口:“我觉得,你们可以去查一下,十年客栈的老板。这个画面上的纹身字母,虽然看不太清,但是和那个老板手臂上的纹身相似度很高,而且老板手上字母的缩写,和吴静宜名字的开头字母一模一样。”
“我猜想,会不会是情杀之类的……”
8
翌日,张淼与南歌在渡灵馆等了很久,没等到吴静宜的人,却等到了杨杭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。
他手中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,进屋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水,擦了擦嘴角便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开口:
“昨天痕检结果出来后,我们就与那老板的基本信息进行了比对,吻合率在90%以上。但你们猜怎么着,我们赶到十年客栈的时候,人早就不在那儿了。后来我们调取了案发时间段的监控,发现嫌疑人作案后,返回了十年客栈,之后将一尊石膏像搬进车里,便开着车去了城外的小坡山。
“我们在小坡山下找到了嫌疑人驾驶的车辆,但嫌疑人似乎进了山,目前我们还在进行着山中搜寻。但这嫌疑人的身份……”
杨杭说着将手中的资料打开:“这嫌疑人名叫吴东林,晋城人,今年三十四岁,毕业于著名的誉华美术学院雕塑系。奇怪的是,他毕业后放着大好前程不要,却在晋城开了一家并不赚钱的小客栈。据我们猜测,他做这一切,都是为了一个女孩。”
杨杭低下头,从一堆资料中翻找出一张照片,照片上是一个少女,年龄差不多也就二十岁左右,面相生得温婉,气质清纯,温柔一笑,颇有些江南女子的韵味。
“她,叫吴静宜。”杨杭手指点在照片上,歪着头朝一脸讶异的南歌笑笑:
“是的,你没听错,她也叫吴静宜,与吴氏集团的小女儿同名同姓,但这个吴静宜呢,是与嫌疑人吴东林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。她死于十年前,死亡时正好十八岁,那时候她还在念高三,美术生,平时课业之余,会找一些兼职,做做模特。
“她死在嘉安证券董事长名下的一幢山间别墅里,据她那时的朋友林少泽所述,她死亡那晚,林少泽在自己的别墅外举行了一场化妆舞会,请来了很多同学参加,吴静宜也在其中,她不胜酒力,玩儿了一会儿就独自回别墅睡了。
“然而别墅因久未使用,电路老化,引起火灾,吴静宜就活活被烧死在里面。大火被扑灭之后,林董事长给了她家人一大笔赔偿款,这件事也就就此了之。但吴东林似乎受了很大刺激,我们现在不明白的一点是,若是他的杀人动机是为妹妹报仇,那又何必要等上十年呢。
“还有一点,我们查出来,这吴东林,还曾经做过吴静宜的家庭私教,当然,是活着的这个。这两个吴静宜也是认识的,还曾经一同为杂志拍过封面照。活着的这个吴静宜,曾在十七岁重病住院,医生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书,但她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。命运啊,真是……”
“去找吴静宜。”杨杭话未说完,张淼却突然在一旁开了口:“活着的那个,我们现在去找她。我好像明白了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张淼说完,不等剩下两人反应过来,抓起家伙什儿便匆匆跑出门去。
杨杭将车开至海边别墅门口,三人沿着原路到达吴静宜别墅门前,狂按一阵门铃之后,门才从里面缓缓打开。
门口的老妇人探出头来,不耐地朝着三人摆摆手:“小姐今日身体不舒服,你们还是请回吧。”
张淼飞奔上前用手抓住门边,故意提高了音量:“死去的吴静宜从未离开,所有从她身上借来的,都要原原本本地偿还。”
“你这人胡说些什么。”门口的老妇人面色微愠,忙将张淼的手从门上拍下来,关门之际,却听得悠悠飘出一句话: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9
三人进了门去,就见吴静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一脸悲恸的样子,脸上还可见清晰的泪痕。
“张大师您好,你们三位请坐。”吴静宜见张淼三人先后进来,侧了侧身,将手上林少泽的照片放在一旁:“很抱歉,因为我未婚夫的缘故,我未能履行昨日的承诺。悲痛之中,竟也忘了差人去渡灵馆通知一声。张大师您亲自来跑一趟,是有什么发现吗?”
张淼略过她这个问题,反而扯到另一个话题:“吴小姐先前可认识一个,与你同名同姓的姑娘?”
“这个……”吴静宜尴尬地扯着嘴角笑笑,“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,叫吴静宜的我不止认识一个,不知道您说的,是哪一个?”
“死于十年前,你曾经的家庭教师吴东林的妹妹,你未婚夫曾经的朋友。”
吴静宜听完这话,面上有些不悦,她似有些疲惫,按了按自己的脑袋:“我并不认识这个人,也不知张大师说这些话什么意思,没别的事情,您还是请回吧。”
“意思就是吴静宜的死跟你有关。”张淼不等她反驳,接着往下说:“和你毫无干系的话,她就不会找上你。若是我没猜错的话,偷梁换柱续命术,你现在之所以活着,是另一个吴静宜代替你去死。”
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,我累了,看来让你们进来,真的是个不明智的选择。”
吴静宜说完朝门口的妇人使了个眼色,转身便匆匆回了楼上的卧室。
这边杨杭叹了口气,起身刚走到门边,忽听得楼上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隆声,紧接着是吴静宜的一声尖叫。他忙回过身,跑上二楼,将卧室的房门踹开,入眼就是吴静宜趴在地上,双手止不住地颤抖,头发还被剪掉了大半。
房间的窗户开着,杨杭从窗口向外望去,海边还有一个狂奔的背影,这背影和奔跑的姿势,他在监控上看了至少有几十遍,是吴东林无疑。
且海的一侧,正是昨夜吴东林逃进的小坡山,他赶忙掏出手机,打电话给杜煜生,让他们马上向后方搜索,看这架势,吴东林是想再次逃回山上去。
杨杭挂断电话,便将地上的吴静宜扶到床上,她显然是吓坏了,面上的表情说不出,一言不发,只颤抖着流泪。
“你们先看好她。”杨杭说完便从二楼的窗户翻下去,向着远处狂奔的背影追去。
张淼双手撑在床上,俯身瞧着哆哆嗦嗦直往身上扯被子的吴静宜,低声开口:“即使破解了童子命,敏感的感知能力却没有退去,当日看视频的时候,你指尖触及屏幕,是感受到了她残存在视频上的阴冷之气吧。是你和林少泽联手杀了她,给你续命?”
“我……”
“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说么?我且问你,刚才吴东林袭击你,除了剪掉了你的头发,是不是还用银针刺了你的手指?”
吴静宜抬起双手,食指尖果然有鲜血渗出。
“这就清楚了,他是想让你魂飞魄散,然后让吴静宜附到你的身子里,现在若是不快点抓住他,等他完成了一系列术法,你就真的回天无力了。你将一切都坦白,我兴许还可以帮你。”
“吴东林,他,为什么……不可能,他……”吴静宜的动作瞬间凝固,她呆愣愣地凝望着自己的指尖,苦笑着不断摇头。
“为什么呢?”她沉静下来,自言自语般不断重复嘟囔着。
半晌,她终于沉默下来,抬手胡乱地擦了把脸,妆混着泪水弄花了脸,这样的她看起来,像个滑稽的小丑。她深呼吸几次,抬起头,似下定决心般:“我说,我全都告诉你。”
“那年我十六岁,因病在家休养,阴郁无聊,我爸便找了个兼职家教,教我画画。我从未见过那么特别的人,他会在每周六的早上给我带一束家里养的小花,告诉我色彩中隐藏的秘密,会一个人骑行各地,去搜集各种各样的晚霞。看,他有多浪漫。
“就这样,我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他,而他,就是吴东林。但可笑的是,他的眼里,却只有他爸妈收养的妹妹——吴静宜,这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女人。我不明白,凭什么,她有健康的身体,能得到他的喜欢,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情。而我,却只能每天躺在床上。”
“在我入院后,偶然听到我父母的谈话,也是在那时候,我知道了自己是童子命。但只要给我修一座墓,找一个同名同姓,年纪相仿的女孩子,将她的尸体贴上我的八字,葬在以我名义修建的墓中,便可以使阴兵产生混乱,认为我已经死去。而我,只要找个师傅做个法,把那女孩子剩下的阳寿转移到我身上就可以了。”
“我瞬时便想到了吴静宜。上天从未站在我这边过,但好在最重要的时刻,命运的天平偏向了我。我想出一个办法,将我命不久矣但可以化解的事情都告诉了林少泽。林少泽他打小就喜欢我,这我是知道的,我告诉了他,他就一定会想办法。
“果然,他打听到那个女生兼职工作的地方,特意租了一处拍摄场请她做婚纱模特。他在那里将她杀掉了,跟我父亲一起打点好了这一切。我是第二天,在新闻上得知林少泽家的私人别墅起了大火,死亡一人。当我看见她的照片,她的名字,我就知道,我可以活下去了。”
“后来我的身体渐渐好转,也打听到吴东林回晋城开了一家客栈。我出了院,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。你知道,当我自由地走在路上,我的双腿能支撑起我的身体,我能以那种健康阳光的姿态站到他面前那一刻,我简直兴奋地要叫出来。
“结果呢,他心中还是只有那个已经死了的吴静宜。他为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,抛弃了自己的梦想,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。我在一次次失望之后心灰意冷,选择了出国念书。回国后,我也曾心存一线希望,放下脸面去找他。然而他说什么,只要他活着,就一定会找出事情的真相,他会把凶手千刀万剐……
“十年了,一个死了十年的人,凭什么,还要被他记挂在心上。我已经没有再等他十年的热忱,我的心死了,所以我答应了林少泽的求婚。那封信:宜言饮酒,与子偕老。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……我只是想要像这样,能活着,一辈子平平淡淡陪在他的身边而已啊。然而他现在,竟然想让我魂飞魄散,为什么,为什么!我本以为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我,然而,一点点都没有……”
10
张淼听完这一番话,冷嗤一声,从包里翻出一把匕首,走上前割下吴静宜的一缕头发。他拿着头发,返回原地,盘腿坐下,取出一颗新鲜的猪心和几只长钉。他抬手用小锤将长钉分别敲入猪心外侧,然后示意南歌将窗帘拉上。
“从现在开始,谁也不要讲话,不管你看见什么或者是听见什么。”
张淼嘱托完,点燃一根黑色长烛,将吴静宜的头发全部烧掉,然后让烛泪全部都滴在猪心中央,眼看着火苗越来越旺,但南歌却感受到屋子里的温度在渐渐下降,突然间,烛火熄灭,张淼抬手将匕首刺入了猪心正中。
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,但周围却什么都没有发生。只有张淼,看见有一个女孩,穿着婚纱,慢慢地出现在他的面前。女孩满脸血污,身上的婚纱被撕扯得破碎不堪,她扫了一眼张淼,便向着床上的吴静宜走去。
“吴静宜。”张淼轻轻唤了一声,床上的吴静宜满脸疑惑地看他,却见他的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,渐渐地,她感觉到有丝丝寒气向自己袭来。
她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,惊慌之余,只能捂着嘴巴不断向后退。
“真好。”吴静宜的鬼魂逼至她面前,伸手抚上她的脸,“原来你也知道恐惧。”
“吴静宜!”张淼又提高音量唤了一声,吴静宜的鬼魂这才回过头来,左右扫了他几眼,问道:“你看得见我?”
“是的。我之所以召唤你前来,是想让你把前尘旧怨先放下,先说出你哥哥的下落,毕竟情况紧急……”
“放下?”吴静宜瞬时移动到张淼面前:“你让我放下!我本可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。我有自己的梦想,有疼我爱我的人,有大好的时光,有一个可以尽情描绘的未来。可是因为她,家里有权势很了不起么?随随便便就可以拿走别人的性命。我变成这副模样,你让我放下?我放下,任她逍遥法外,为所欲为?那我哥哥呢,我哥哥受过的苦呢,又算什么?!”
“因果循环,终有报应,她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。你所受过的苦,都会在她身上应允,一分都不会少。我知道,你一直都陪在你哥哥的身边,你可愿意,说出他身在何处?”
吴静宜的鬼魂歪着头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另一个吴静宜,撇撇嘴,又点了点头。
张淼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引路符,将自己的指血点于其上,然后递到吴静宜的手中。
“你先在这儿看着她。”张淼将自己的匕首交给南歌,小声向她嘱托。
说完后,张淼在吴静宜的带领下,一路弯弯绕绕,从小坡山一条隐蔽的小路上穿过,直至一处被锁起的小院前。
“哥哥,就在里面。”吴静宜指了指院子里,“我不想再看着他做错事了,那里,有他为另一个吴静宜建好的坟墓。”
张淼偷偷躲在一旁,给杨杭打了个电话,等到杨杭一行人到来,这才踹了院门进去。
然而吴东林将墓碑建在一地下荒井里,底下空间狭窄,最后大家协商一阵,才决定让张淼与杨杭一同下去。
张淼与杨杭下了井去,就见荒井之里,吴东林正对着一尊女性石膏像自言自语,而他的旁边,已经设坛摆阵,布置好了一切。
“石膏里是吴静宜的尸体,十年前死了的那个。”
张淼朝着杨杭耳语一番,杨杭便抬手用枪瞄准了那尊石膏像。
“警察,不许动,再动我就将这具石膏像打碎。”
吴东林转过身来,愣了一下,突然又开始嘻嘻地笑:“你以为我会在乎一尊石膏像?”
“你妹妹的尸体还在里面。”张淼试着向前挪了两步,用手指着吴静宜的鬼魂方向,“你妹妹的鬼魂就在这儿,她,现在正在看着你,她说,让你收手,接受法律的……”
“呸!”吴东林打断张淼的话,咧着嘴又开始哈哈大笑,“跟我扯这么多没用的,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林少泽是我杀的么?是,那孙子就是我杀的,比起静宜受过的苦,比起我这么多年的煎熬,让他魂飞魄散都是便宜了他。我杀他的那一刻,就没想再活着,你们两个,今天也都得死。”
“不要再执迷不悟了。”张淼耐着性子劝解,“你妹妹的魂魄之所以一直留在人间,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冤屈,一部分就是因为你。因为你一直想着复仇,因为你一直活得很痛苦。如果你好好认罪,说出这恶毒的术法是从何而来,一切都还有救。”
“去你的。”吴东林情绪越来越激动,他挥舞着手中的尖刀,唾沫横飞,“十年了,这个疙瘩在我心里十年了,当初林家拿了一大笔封口费给我爸妈,我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。静宜的尸体没有被带回家,我去调查,那群孙子说什么,想要我爸妈活着,就放老实点。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?明明知道静宜死得冤枉,却只能像个废物般在夜里辗转难眠。
“还有,她是怎么死的?她是被林少泽那个孙子活活刺死的!就在那个房间里,没有一个人救她,没有人。就因为,林少泽用钱买通了所有人,用钱,就能随随便便买走一个人的性命。她只有十八岁啊,一个小姑娘,她该有多害怕。你要开枪只管开,我不能,也绝对不会告诉你……”
吴东林情绪激动得很,边说着边挥舞着刀向张淼杨杭袭来。
然而吴东林还未走近,随着砰的一声枪响,他便应声倒地,抽搐几下,再也没了动静。张淼看向杨杭,杨杭看向身后,杜煜生举着一把枪,说话都结结巴巴的:“杨哥,这……他……有危险性。”
11
张淼随即被送出了荒井,站在一旁,看着吴东林的鬼魂从井下上来,与吴静宜一同飘到他的面前,吴静宜已经恢复生前的模样,穿婚纱的模样美丽动人。
“可惜,你本不用这样死去的。”张淼叹了口气,率先开口,“你完全可以将这一切都揭露出来……”
吴东林摇摇头打断他的话:“我必须自己解决,才能断掉他们逃脱制裁的所有可能。我这个人,打小就是个怂包,即使知道妹妹是爸妈领养的,也从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。我怕被别人骂,骂我变态、怪物……妹妹喜欢唱歌,我就搜罗世界各地的歌谣给她,妹妹喜欢画画,我就尽了最大努力去学。我想,只要她在我身边,无论以什么身份存在,就都很好了。”
“然而林少泽和吴静宜两个人,却将我仅有的这点幸福都剥夺。静宜死后,我按着她的梦想,在晋城开了一家十年客栈,日夜守在这里,就为了有一天能揪出凶手。我之前一直怀疑林少泽,终于在今年,有人在网上给我发了封匿名邮件,我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”
“我找到了埋葬静宜的无名坟,将她的尸骨暂时封存在了石膏像中,我要让静宜亲眼看着凶手得到惩罚,让她知道,哥哥不是个废物,哥哥会替她报仇的,哥哥……很爱很爱她。”
说到这儿,吴静宜已满面泪水,她抽泣着扑进吴东林的怀里,失声痛哭。
张淼被此情此景触动,但事已至此,他也无挽回的余地,只愿他们今生缘,来世续,下辈子不受身份的羁绊,做一对恩爱夫妻。
他隐约感觉到两人的时间到了,这才忍不住向吴东林提问:“你说是有人在网上将所有的证据发给你,那你这些术法,又是从何而来?”
吴东林有些为难地摇摇头:“我只能告诉您来自于同一个人。其他的,如果我说了,我的父母也会陷入危险。我们要走了,您还请多保重。”
吴东林说完,便牵着吴静宜的手慢慢消失。
又是神秘人,张淼咬牙攥紧了拳头,这个神秘人,他一定要把他揪出来!
然而他不知道的是,与此同时,晋城双鸣路十年客栈突生大火,后调查是由电路老化造成的,消防官兵将大火扑灭时,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付之一炬。
远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,阴云遮城,风雨欲来,晋城要开始变天了。